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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 18:1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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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知道的西藏和西藏问题（三） / 思怠
所谓「文化灭绝」
达赖对中共的指责，最严重的一项就是所谓的「文化灭绝」，藏族文化在消失，甚至藏语的地位也受到威胁。我不是文化专家，对藏文化的过去和现状没有资格评论，也不知道他们所指藏文化的内涵和外延是什么。但有一点我想没有疑问，那就是藏文化与藏传佛教是紧密联系的，我想达赖等对文化灭绝的担忧，可能主要是指与宗教文化有关的这一块。
藏族人对宗教的虔诚是毋庸置疑的，更是令人动容的。那些一步一长拜的朝圣者，那些长途跋涉的转经人，那些虽然很穷但却把几乎所有财富都捐给寺庙的虔诚信徒，的确令人钦佩，使人觉悟。但是，的确年轻一代中这样虔诚的信徒少了，愿意把孩子送到寺院里出家的父母也少了，寺院里精通藏文佛教经典的高僧大德少了，愿意认真学习经典的小沙弥也少了。还有调查显示，人们对寺院的供奉也相对少了，并且越是富裕的地方，越是富裕的人家，对寺院的捐献越少。这些变化，无疑都清楚表明藏族文化传承面临着一些的危机。
其实，文化面临危机的又何止是藏文化。且不说中国境内其它少数民族的文化，汉文化的传承不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吗？过去有五四的批判、文革的破坏，今天不同样有西方文化的冲击和挑战吗？西方学者不也同样叫嚷他们的文化面临危机吗？法国等欧洲国家不也在抱怨外来文化特别是美国文化的冲击吗？在美国，不也有人担心英语文化的主流地位正在被取代吗？藏文化所面临的危机，与其说是~的政策所致，不如说是全球化所致。文化独特性的消失，其实是全球化时代世界各国、各个民族正在面临的共同问题。
即便是由达赖一直统治西藏，藏文化遇到的问题和挑战恐怕也同样难以避免。在印度达兰萨拉的流亡藏人居住区，小沙弥们聚集在街头打桌球、玩游戏机的景象不也随处可见吗？在海外流亡的藏人中，他们对自己民族文化的坚持又有多少呢？当然他们可以说这是因为他们生活在西方的环境中，受着西方式教育的影响更大。没错，环境和教育，这是对文化传承具有最重要影响的两个方面。
藏族文化面临的问题、藏传佛教面临的问题，同内地汉文化和其它少数民族文化所面临的问题都是一样的，都同大环境的变化和教育的内容有关。大环境的变化来自全球化的冲击，来自外来文化的冲击，这在信息时代来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在今天的网络时代，这种冲击更加迅速和猛烈，这不必赘言。从教育来看，近代以来中国的教育同世界各国的教育一样，都早已被就西化了，在西方创立和发展起来的近现代科学知识已经成了现代教育的主要内容。我们常常感慨古人在文学上所表现出的才情，叹服先贤对儒释道各家经典的融会贯通，感慨这个时代不再有鸿儒巨匠。其实，如果我们今天跟古人一样从小都只学语文一门功课，如果都只以文学一门来衡量学识水平，我们的文学水平只会比古人更好而不会更差，毕竟后人总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倘若如此，我们的文化是传承下来了，但我们能位居现代文明之列吗？如果没有近代以来的向西方学习，吾国、吾民还能在这个时代生存么？
教育对文化传承的影响，在西藏还有一个特殊的问题。不同于西方和内地自古就有学堂一类的专门教育场所，藏族历史上的主要教育场所就是寺院，寺院也是学校，僧侣也是师生，而佛经也是课本。除了极少数贵族家庭外，普通人家的孩子要读书识字，就不得不送到寺院里接受教育，就要成为沙门弟子，这也是过去为什么几乎每个家庭都至少一个孩子成为喇嘛的原因之一。当然民众对宗教的信仰、对僧侣的崇敬是更主要的原因。但现在情况已经不同，学校已经取代了寺院成为教育的主要场所，不仅所学知识范围大大拓展，成本也要低很多（多说一句，寺院里低等级僧侣的衣食住行主要都是由家庭而非寺院提供的，围绕寺院的层层迭迭僧舍也大都是各家自己出钱建造的）。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出于对宗教和喇嘛的崇敬，今天藏族孩子从小出家为僧的仍然很多，但与过去相比已经大大减少。在这种情况下，以佛教文化为载体的藏文化传承出现危机也难以避免，除非重新让寺院成为单一的教育场所。即便如此，培养出高僧大德恐怕也很困难，原因是现在「外面的世界太精彩」，诱惑太多，能安心学习、潜心钻研佛法的小沙弥太少了。
仅以此来看，指责中共对西藏实行文化灭绝是没有道理的。更何况，中共统治这么多少数民族地方，对大汉族主义或汉族沙文主义一直持非常警惕的态度，其实很怕被外界指责为进行文化侵蚀或民族同化。从建政以来的历史看，恐怕没有人能提出证据说中共曾有预谋有组织地对哪个少数民族实行过文化灭绝。唯一可厚非的是「文革」时期，包括藏文化在内的少数民族文化曾遭受过严重破坏，但那时遭受劫难最惨的，恐怕还是汉文化自身了。
中共在少数民族地区一直推行「双语教育」，也就是从小学起就用本民族语言和汉语同时授课。不能否认「双语教育」存在一些问题，其中最大的还是师资的问题，就是少数民族语言教师太少，或水平相对较低。这主要不是因为培养的师资人才少的原因，而是因为受过大中专教育的人才大多更愿意留在大城市，不愿意回到家乡，更不愿意回到条件艰苦的农村工作。其实，同样的困境在内地特别是农村教育中也普遍存在。
更何况，西藏的教育还享受着令其它地区羡慕不已的特殊政策，即所谓的「三包」――政府不仅是包学杂费，还包吃、包住，也就是说，只要孩子上学来，吃都不用家里负责。这一特殊政策，从民族来说，只有藏族可以享受；从地域来说，只有西藏自治区范围内才有，与西藏只有一江、一河或一山之隔的四川、云南、青海等藏区，却享受不到同等的待遇，对此他们的确大有怨言，其它少数民族地方也有怨言。另外，西藏地区中小学教师的工资水平也比邻近地区高出一倍以上，并且从来没有拖欠的问题，这也是让邻近地区教师艳羡不已。
有人对在西藏推行双语教育中的汉语教育也进行抨击。这里只想反问一下，如果在西藏只进行母语教育，你会不会指责中共实行「教育歧视」或对藏人进行「文化封锁」呢？如果你认可现代教育中应该至少包括一门「外语」，那么如果作为中国官方语言的汉语不是首选，难道要首选「英语」吗？历史上对西藏垂涎三尺的英国人应该愿意，很多流亡海外的藏人的确「英语」是其第一外语，但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藏人愿意吗？哪门「外语」对他们的日常生活真正有帮助呢？至于说汉语取代了藏语在藏族人日常生活中的地位，那更是无稽之谈。如果哪位外国记者或学者懂得藏语，建议你可以在中国任何地方（包括北京）找藏族人交谈一下，看看能否找出一位不会讲藏语的藏人。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的，就是旅游业发展对藏文化的冲击，这也是达赖等指责的地方。特别是本来承载文化传承最重要功能的寺院，现在更主要的成了旅遊观光的场所，毫无疑问是大大有碍僧侣们清修和精研佛法的，这的确有些悲哀。但是，同样的，内地的汉传佛教寺院以及其他宗教场所、世界各地的殿堂庙宇，哪一个不在经受这种亵渎呢？作为天主教最高殿堂的梵蒂冈，大概每年接待游人的数量不会少于布达拉宫。有一点不可否认，我们在对这些古迹开发利用的同时所进行的保护力度比其他很多国家相差很远，这是我们落后的地方，包括我们人的素质落后的地方。但慢慢的，我们也学人家採取了一些保护措施，例如，每天进布达拉宫旅遊的人数有限制的，我们在布达拉宫游历时一点没有拥挤喧嚣的感觉，但在扎什伦布寺、大小昭寺等其他地方好像却没有这种限制，我们在人群中也颇有些险象环生。
同样，旅游业发展给环境也带来冲击，这不必细说。但是，是不是因为有这些问题就应该限制西藏旅遊业的发展？首先我想很多人是不答应的，热爱藏文化的西方人不会答应（这或许也会被理解为对西藏的封锁），从旅游业发展中受益的当地人也不会答应。其次，对于西藏这样一个发展的先天禀赋不足的地方，我倒是希望能靠旅游业这一根柱子把西藏的天撑起来，让藏人也充分享受到现代文明的成果。发展旅游业总比发展工业好，当然，同时要把旅游业规划好、管理好。旅游业发展与文化保护不是必然冲突的，国外的经验表明，二者之间也有可能相得益彰。
有点扯远了。回到主题，我这里主要想表达两个意思：第一，藏文化面临的危机有普遍性，也有其特殊性，这跟中华大地上其他所有文化面临的问题都是一样的；第二，我们可以指责中共对文化保护不力，但指责其对藏文化实行“文化灭绝”，这是没有根据的，也是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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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 18:12:22
发表于 2008-4-1 23:21:17